和朋友说好，画一套裙子给我们俩，刚好我可以试试我一直向往的水墨画画法。其实我心里是没有把握的，毕竟用丙烯颜料画出中国画画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是在纯棉的布料上。能够振救它的，只有水了。

除了于生物学而言水必不可少以外，我从前并未真正领悟到水的重要性，只通俗地认为水是一种介质。

水的确是一种介质，当颜料进入的那一刻，可以看到似烟似雾的颜色散开来，似乎又薄又轻柔，笼罩着水，再与水相交融，成为对方的一部份。剪不断，割不开，水接纳它，因此也成就了彼此。古人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也说柔情似水，还是很形象的。

我还是担心。笔吸饱了配置好的颜料，却犹豫了。但凡是画过这类画的人都知道，眼睛看到的水溶液和画在衣服上乃至干了水跑掉后的颜色是有差距的，往往会少掉那种执笔者所神往的透明感与流动感。但也正是水的这种不确定性，让它充满神秘感与可朔性，从而被附予了各种各样的期待。而水也是有灵性的，每个人的心境不同、期待不同，即使是用同样的笔，画同样的画，给人的感觉也会大不一样。

在纯白的裙子上落上第一笔，心也便落下来。画画要随心性，更要随水性。不要想着去控制水，而应该是就着水的脚步去成就它。我画的是鱼和天与海，灵感来源于我极爱的《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鱼，我是随意几笔成的，天，只是海的倒影。闪烁的星空是晨曦波光粼粼的海，深邃神秘的星空是月光下幽静深沉的海。它们都如水一样。它们最有水的神韵，似乎它们原本就是水的尤物，是水的另一种存在形式。

我选了我唯一拥有的两种蓝色，想像着将它们调成星辰大海。我那可爱的水又将它们融化、环抱、渗透，为我将万千的颜色溶在一起，成为独一无二的海与天。

一层晕染是远远不够的，要有更好的层次感，要经过颜色的一次次叠加。在深处，水变得宝贵起来，画出海与天的深沉与静谧，一滴水足矣。在虚无缥缈的远处，水变得灵动起来，画出海与天的朦胧与诗意，一滴颜料足矣。正如女子以水作比，“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恰到好处的最好，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我留不下水。当布科一点一点地干去，水的影子也一点一点地模糊。它悄无声息地离开，直至最后布料变得柔软且不再湿润，水仿佛不曾来过，我只能从星辰大海里追寻到它的踪迹，是它给了他们生命，他们是它所孕育的孩子，和它一脉相承。

水最会把握离别，它不会恋恋不舍，这也是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