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蓓知道自己有超能力是昨天的事。
时间回到昨晚。
“安欣姐,你知道吗,我可能有超能力。”
“那你很厉害哇!”
“真的,我没开玩笑。”
隔着两层屏幕和一千五百公里的距离,肖蓓一股脑儿把这门子心思吐了出来。
“就刚刚,小懿和我说他发烧了。我当时千言万语涌过心头,然后在喷涌而出的那一瞬间,噎住了。我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就关掉了手机。”
“过了一会儿,我又想起他,我觉得自己好像也发烧了。我能明显感知到他此刻的感受,感知到高温在我细胞的表面作祟。”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可以感知到疼痛、温度、光线……”
“想起来我觉得我的感知有时候很强烈,仅仅是想到或者看到照片,没有切实地触摸到那个人,我也能知道触摸时的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会应时而生,不是一定要多熟悉他,也不是非要陌生人,不是一定要很久之前的事,也不一定要刚刚发生。”
“总之,我觉得我可能有超能力,要不然就是生病了。”
许久,安欣都没有再回复。
肖蓓忽地忧伤起来,她扔掉手机,从床上爬起来,拿了杯子到客厅。客厅被窗外的路灯照得一览无遗,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水溢出来了,肖蓓赶忙松了按钮,埋头啜了一口,把大半杯水扔在了茶几上,回屋关了灯。
床头的钟表滴答滴答,外面下起的夜雨打在房檐上滴答滴答,肖蓓一直没有动静突然又使劲眨了眨眼滴答滴答。
她好像失眠了。
处暑过后天气愈发凉了,肖蓓伸手把近旁的被子抓了过来,盖到脖子,一阵暖意袭来。她的神经稍稍放松,倏忽间,漆黑里眼前涌上万千光亮,目之所及是一幕幕陌生又熟悉。
2016年10月10日,食堂通往宿舍的路上,欧阳懿第一次出现在肖蓓眼前,距离5米。她闭上了滔滔不绝的嘴巴,直直地看着他,不动。
此刻,她感知到风吹过他,又吹过她,是湿润的气息,带着刚刚化开的草莓巧克力味道,还有金秋里桂花的隐隐作痒。
2016年11月11日,肖蓓二十一岁的生日,她从蛋糕店取了蛋糕出来,碰到了进店的欧阳懿。隔着棉衣,他们擦肩而过,距离0米。
此刻,肖蓓感知到了欧阳懿手臂的温度,厚重的感知穿过厚重的棉衣,她知道了十一月里,他的温度、湿度还有绵绵的气息,知道了他手臂上汗毛正乖乖贴合在皮肤上。
2017年4月9日,肖蓓收到了欧阳懿的好友申请。那天下午,她是三节遗传学,而他是化学课,距离20米。她和他聊了几句,诗兴大发,写了三首诗,诗人成就达成。
此刻,肖蓓感知到欧阳懿的手指触碰手机屏幕时叮叮当当的声音,她觉得耳边有小精灵在扑闪翅膀,又觉得有晚风吹过风铃。
2017年6月23日,肖蓓和欧阳懿一起在食堂吃饭。他俩对面坐着,欧阳懿低着头边玩手机边吃白米饭,时不时转头夹菜。她一边闷头吃饭,一边用余光打量他,距离0.1米。
此刻,肖蓓感知到欧阳懿脑海里的五彩缤纷,同时又感知到白米饭在他的牙齿间被磨碎,它们快速穿过食道,然后在他的胃里欢快地被消化,然后吸收。
2017年8月28日,欧阳懿在深夜里弹吉他给她听,她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听到了熟悉的歌词和顺畅的和弦,眼泪差点掉下来。夜深了,他们各自在家,距离1500千米。
此刻,肖蓓感知到欧阳懿吉他的味道,有原木的芬芳又有钢丝的锈气。她翻了个身,摸了摸双手,又感知到了他左手指尖的粗糙,右手指甲的轻度磨损。木吉他、手茧、不长不短的指甲融进了跳跃的和弦,在她的血液里汩汩流动。
2017年9月2日,此刻。肖蓓觉得很惊奇,同时也觉得很诧异;她一下子觉得这样的感知使她疲惫而奇怪,下一秒又使她觉得无比幸福。
像是说过的话流过的泪,还有别的什么,都会随着时间化成风远去了,可她能留下来的是根深蒂固的感知,好像永远都忘不了,轻轻回想就又是无比真实而清晰的。
她有些困了,把头埋进手臂里,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着了。
肖蓓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感到外面阳光投射进来,淡绿色的窗帘没有吸收多少光亮,清晨的光线打在她脸上。她努力睁开眼,发现天花板异常好看,像一张洁白的万花筒。
揉了揉眼睛,肖蓓想了想昨天发生的事情,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像是一场长久的美梦,醒来发现梦想成真了。
肖蓓知道自己有超能力是昨天的事,而且今天她还有超能力。
肖蓓喜欢欧阳懿是好久以前的事,可她不知道。等她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走了一半路了。
她走到茶几旁,定住看手机,收到了安欣昨晚的回复:就像是一万只触角长在了他的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能感知到,他头发的香气现在依然扑鼻,是这样吧?小蓓,你健康得很。晚安。
肖蓓拿起昨晚的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干净。
(二〇一七年九月二日 于湖南常德思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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